嚴格說來,鐘偉于經濟學是半路出家。1986年上大學的他隨波逐流地選擇了當時很熱門的物理學。但是一次偶然,他在圖書館里發現了一本紅色的小冊子,隨意抽出來翻了幾下,從此便走上了一條當時難以想象的路。
“經濟學改變了我的性格”
當一篇文章有三個“我認為”,這樣的文章就是垃圾。
鐘偉拿的是哈耶克的著作,他看過后感到很受啟發,甚至根據自己的感受動筆寫了不少文章。在那個年代,學術圈近乎與世無爭,加上經濟學刊物稿源比較匱乏,讓鐘偉很容易就投中稿子。
看到自己對經濟學大師一鱗半爪的理解,從手寫的東西變成了鉛字,鐘偉的內心很激動,“這對個人學習經濟學也是一種很大的鼓勵。”
大學畢業后,鐘偉去無錫的一家工廠工作了一段時間,但他日益感到自己內心潛藏著對經濟學的喜愛。于是他跨過了等級階梯似的研究生教育,通過同等學歷直接考上了博士。
在與經濟學接觸多年后,鐘偉漸漸發現自己的性格在悄然改變。
“經濟學會讓人變得很謙卑,經濟學家很少有天下先知非我莫屬之感。”鐘偉認為經過經濟學訓練的人,更關注事情本身,不太會用非常富有人情味的辭藻去煽動人。經濟學對人產生如此之大的改變,是因為這個學科的所有觀點和結論其實都建立在“假設怎么樣,然后才能怎么樣”。
“如果一個號稱經濟學家的人動輒就直接說我認為怎樣,那不是真正的經濟學家。當一篇文章有三個‘我認為’,這樣的文章就是垃圾。”鐘偉說。
在他看來,觀點本身是不重要的,一個瘋子可能有很多精彩紛呈的觀點,但是有什么現實價值嗎?重要的是觀點的前提是什么,邏輯是否有漏洞,數據是否有缺陷。
“我始終是個旁觀者”
中國的經濟學者要生存,就不能太細化,否則研究論文沒辦法發,講課沒人聽。
隨著交流環境的不斷開放,經濟學家的觀點言論越來越多地被關注,甚至人們熱衷于看到經濟學家之間、經濟學家與商人之間的激烈爭論。“你永遠不要把任何人看成是天使,學者在現實生活中也有各方面的壓力。有怎么樣的學術需求就有怎么樣的學術供給。”
鐘偉說,“在上世紀80年代要求經濟學家是萬金油,只要跟經濟學相關,他都能滔滔不絕講出道理來。現在好了許多,但是在每個專門領域大多數人仍是雜家,而不是專家。”
鐘偉認為,中國的經濟學者要生存,就不能太細化,否則研究論文沒辦法發,講課沒人聽。而學術需求的粗糙導致學術供給的粗糙,成為中國經濟學發展的一大尷尬。這也是中國遲遲沒有世界級經濟大師誕生的原因。
“我們現在最負盛名的經濟學家在25年前討論的問題是什么?是GDP,是窗口指導,是國民收入的分配怎么形成的這些西方經濟學已經非常成熟的東西。”僅憑20年的積累怎么能出現走在世界前列的經濟學家呢?更何況今天的經濟學發展已經“到了水銀瀉地的程度,在加速地往前走。”
國內已經成名的經濟學家不得不面對這樣一個事實,隨著學習和吸收的能力削弱,成長速度的放慢,被時代淘汰是遲早的事。但能夠清醒認識這一點的人并不多。“我們這一代是很偶然的,談不上承上啟下,也就是過渡吧。”鐘偉時刻提醒自己要發現不足。
“到現在我仍然覺得我在學術圈是個旁觀者,我沒有處于舞臺中央。”對于學術圈里的是是非非,鐘偉并不想參與到那些無謂的混戰中去。而在這個充滿了浮躁氣味的世界里,能保持清醒的心態又何嘗不是一種可貴的精神?
反觀現在的學術圈,鐘偉覺得雜家太多,經常在外面大放厥詞,也給外人造成了很多誤解。經濟學實際有很細致的分類,經濟學人常常集中在很小的一個領域去深究,而不是無所不能地指點江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