單邊上漲慣了的人民幣匯率毫無征兆的急速下挫,在今年一季度,人民幣貶值幅度一度接近3%,創造了2005年匯改以來最大幅度和最長周期的持續貶值。這不僅抵消了2013年全年的漲幅,也直接逆轉了人民幣的升值預期。
美聯儲逐漸退出QE政策、中國央行啟動匯率改革、中美經濟新形勢等多重因素,重新構建了人民幣價格的定價體系。
而此次人民幣匯率波動也造成了大宗商品等資產價格的下跌。由于此前人民幣持續升值,利用匯差利差套利現象十分普遍,被斬斷套利空間后,熱錢正在加速逃離。另一方面,資金抽離也間接影響了國內房地產價格,業內人士認為,由于部分房地產商利用海外融資渠道,熱錢逃離對房價下行也造成了不小的影響。
誰導演了暴跌
自2005年7月以來,盡管全球經濟經歷多次動蕩,但人民幣對美元幾乎只有一個波段——單邊升值,至今已經持續了9年。數據顯示,到2013年末,人民幣對美元累計升值達到35.7%。
9年來,中國人已經習慣了人民幣升值。從2005年起,人民幣從約8元錢兌換1美元,逐步升值到約6元錢兌換1美元。而就在市場預期人民幣會“破六進五”時,大逆轉出現了。
2月28日,人民幣兌美元大跌0.9%突破6.18關口,報6.1808。和周四收盤價6.1284相比,貶值幅度已超過500點。而2月的大跌也為央行調整人民幣對美元波幅創造了前提條件。
“浮動區間的擴大有兩個條件,一是現匯價格接近于中間價,近幾周的貨幣走向表明這個條件已經實現;二是資本流動相對較為平衡。”摩根大通首席中國經濟學家朱海斌告訴《英才》記者,他認為自2月人民幣貶值以來,資本流動已經大幅度降低,虛假出口現象已基本消失,反映在2月的出口數據低于預期和近幾周的境外人民幣動向上。所以央行將浮動區間由1%擴大到2%,符合預期。
而人民幣為何突然暴跌,工商銀行投資銀行部國際經濟首席分析師李嘉認為有四個因素,他對《英才》記者表示:“一是去年人民幣升值漲幅比較大,而其他新興市場貨幣幾乎全線下跌,存在調整空間;二是外部因素的影響,美聯儲逐漸退出QE對匯率造成影響;三是央行的匯率改革,雙向波動的人民幣匯率比單向升值更利于匯改推進;四是為了減小套利空間。”
長期以來人民幣匯率問題一直是中美經濟中最大的矛盾之一,美國多次將中國列為匯率操縱國,并長期施壓人民幣升值。而此次央行在大幅貶值后,主動調整匯率波幅,巧合的時間點,讓不少業內人士認為是有意為之。
“人民幣貶值更主要的原因是央行希望打破單邊升值的預期,形成雙邊波動的情況,為浮動匯率和資本項目開放做準備。目前2%浮動可以,今后要逐步擴大,最終消除對匯率波動的限制。”供職于美國權威機構的一位經濟學家對《英才》記者說道。
那么暴跌之后的人民幣是否由此進入貶值時代?接受《英才》記者采訪的經濟學者均予以否定。
“央行在短期內可以通過允許人民幣貶值的方式促進增長。2014年的升值幅度可能會遠低于預期。但是,我預計人民幣不會進入貶值通道,原因是穩定的經常項目順差、推動人民幣國際化的考量以及主要貿易合作伙伴的政治影響。”朱海斌分析道。
李嘉對上述觀點表示贊同,他亦認為人民幣走勢并沒有完全逆轉,長期升值的基本面并沒有改變。當前的人民幣匯率逐漸接近這個階段的均衡位置。
房價受連坐?
有一個“巧合”:人民幣持續升值的9年,也是中國房地產價格持續上漲的9年。
經濟領域的很多行為,看的是預期。若一旦形成人民幣將會貶值的預期,越來越多人的投資決策可能會受到影響,并很可能傳導到房地產市場。那么此輪人民幣暴跌,房價是否也將大跌,近期的二、三線城市房地產泡沫破滅是否也受到了匯率波動的影響?
有分析認為,9年來,中國人已經習慣了人民幣升值。表面上看,只是一個數字游戲,但在全球化的今天,這個數字的變化,涉及很多人的利益。由于擁有的資產不同,所處的行業不同,人民幣貶值,會使得一些人的資產縮水,同時又會使有些人受益。首當其沖的,就是擁有房產的人。
一位房地產從業者向《英才》記者表示:“人民幣升值,對房地產業的影響在于熱錢流入。熱錢惡炒,房產升值。而匯率下行,一個積極意義在于,改變了一直以來對人民幣單邊升值的預期,對熱錢流入有抑制作用。這對房地產穩定有意義。”
一個值得關注的現象是,過去房價不斷走高,加上國內對房地產融資限制,海外融資成為房地產行業融資的重要渠道,于是,很大一部分熱錢進入了房地產行業,這又反過來推動房價進一步上揚。所以,匯率變化對樓市和股市的影響可能正好相反。
“人民幣匯率雙向浮動特別是階段性貶值,意味著償還同等數量的外匯需要更多的人民幣,這將使海外融資的成本和風險上升,對于抑制樓市投機和房價回穩有積極作用。”對外經濟貿易大學金融學院院長丁志杰表示。
李嘉則認為,當前的房地產價格下跌最主要的原因并非人民幣匯率的波動。“套利資金進來,一部分會流入地產板塊,這部分錢期限比較短,尤其是剛需比較弱,庫存比較多的地方,或者是開發商資金實力比較差的,會受到影響。但不能就此判斷人民幣貶值就是房地產價格下跌的主要因素,這個邏輯并不充分,因為量級很難準確衡量。現在地產價格下跌,主要受到整個行業供需關系以及政策、經濟周期變化的影響。”
“匯率貶值和房地產泡沫破裂并非因果關系,真正的本源是中國經濟增長放緩。”上述美國學者向《英才》記者分析稱:“影響房地產泡沫的因素很多,除非人民幣貶值后造成資本大量外逃,但由于中國的資本項目管制,資本外逃的情況并不容易發生。
匯率和房地產泡沫同為資產價格,受投資者對未來中國經濟預期的影響。比如投資者如果對中國經濟長期增長速度失去信心,就會反映在房地產價格下跌和貨幣貶值這些現象上。這種情況下的房地產泡沫破裂和貨幣貶值只是一種相關關系,而非因果關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