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時過5分,剛剛結束上午的學術報告,劉偉便驅車趕往北京大學經濟學院辦公樓與《英才》記者會面。
12時58分,匆匆結束訪談,劉偉又趕往報告廳做有關“改革開放三十年”的演講。
接受《英才》記者采訪中途,劉偉接到一個午飯邀請,但他示意對方不要等他。
采訪結束,記者并不知道劉偉是否還有時間吃午飯。
像這個普通的中午一樣,在這改革開放的30年中,北大經濟學院院長劉偉始終忙碌在經濟學領域。
然而30年前,在北大荒務農的劉偉卻根本不知道北京大學還有經濟學專業,以致收到北大經濟學系錄取通知書的時候,他頗為意外,甚至擔憂自己的前途。
20年前,劉偉對于產權制度變革的研究開風氣之先,作為全國的第一批學者向國人介紹西方經濟學,介紹國人尚不熟悉的西方產權理論。
10年前,劉偉因對中國產業結構研究而獲“孫冶方經濟學著作獎”,在學術界的地位也迅速崛起,被香港媒體譽為“京城四少”之一。
特殊稟賦
“‘文革’對一個民族肯定是災難,但是它賦予了我們這代人特殊的經歷,也鍛造了這代人特殊的性格和稟賦。”
接到北大經濟學系的錄取通知書著實讓劉偉驚了一下。只知道熱門學科數理化、文史哲的劉偉,對于當時冷僻的經濟學甚至不曾聽聞。其實,由于在北大荒務農沒有受過系統的中學教育,數理基礎相對薄弱,劉偉填報志愿就沒有考慮選擇理工科。至于文科,劉偉選擇的是圖書館學,理由很簡單:就是想有一個安靜的環境可以讀書。
事已至此,劉偉只能用這樣的理由說服自己:“文革”結束了,也開始撥亂反正了,國家可能是真的要恢復到搞經濟工作了,“或許學經濟應該是一個比較有希望的專業。”
很快劉偉發現,隨著中國經濟的復蘇,幸運也隨之降臨在他們這一代經濟學研究者的頭上——變革中的中國所面臨的經濟問題,是中國以前任何時代的經濟學研究學者都沒有遇到過的課題,也是國外所有同時代的經濟學研究者不可企求的。
更讓劉偉覺得幸運的是:整個時代充滿了少有的對經濟理論研究的鼓勵和寬容,“造成了對經濟理論研究犯錯誤、得出錯誤的意見以致爭議的寬容性”。
經歷了“文革”的劉偉,其研究被深深地印上了時代的烙印。“‘文革’對一個民族肯定是災難,但是它賦予了我們這代人特殊的經歷,也鍛造了這代人特殊的性格和稟賦。”批判性以及對社會的責任感、關注度或許就是劉偉所說的特殊稟賦。
研究禁地
改革之初,體制性命題是敏感的,其中的核心——產權問題更是一個禁地。
中國體制改革是劉偉持續關注的領域。“單純研究體制變化本身有意義,但這個意義太單薄”。
劉偉研究體制變化沒有停留在變化本身,他試圖發現體制變化的特殊性以及變化的意義,把體制性命題分析的落腳點放在發展進程的需要。
改革之初,體制性命題是敏感的,其中的核心——產權問題更是一個禁地。劉偉的產權研究始于1986年。在國內還不太了解西方產權理論的時候,劉偉的第一篇論文在1988年發表在《管理世界》,系統介紹了20世紀西方產權理論的演變。
介紹理論顯然不是劉偉的目的,為中國市場經濟發展尋找依據與出路才是劉偉理論體系的終極目標。
第二年,《當代西方產權理論與企業行為》發表在《經濟研究》第一期,劉偉用西方產權的觀點和方法分析了中國當時企業制度改革。這是劉偉的第一次嘗試,也幾乎是當時全國最早的西方產權理論應用范本。劉偉試圖在解答一個問題:什么樣的企業產權制度可以支撐中國的市場經濟制度。
劉偉發現:一直以來,市場資源的配置都是和私有制、資本主義制度結合在一起的。如何把市場資源配置和公有制為主體的多種所有制結構結合在一起,這顯然需要不同的企業制度。用什么樣的企業制度,它既不同于西方的企業制度又不同于過去傳統的國有企業制度,然后它還要適應市場機制的要求,這是劉偉一直以來研究的核心問題。用他自己的話說,“這是個難題”。
然而考驗劉偉的還不止于此。在大家還熱情的批判私有化、西方自由主義的時候,劉偉研究并介紹的西方產權制度,顯然有些“不合時宜”,當時的爭議、分歧可想而知。
對于國有壟斷的體制,劉偉在上世紀80年代就斷定它肯定適應不了市場經濟,并且寫了很多文章說明為什么國有制占壟斷地位不可行,國有制產權的特殊性為什么和市場不能兼容。“當時爭議分歧很大,但后來黨和中央都接受了這種觀點,國有制也已經進行了有進有退的戰略結構調整。”
角色轉變
“我現在對自己最滿意的是現在的狀態——一種研究和學習的過程與狀態,而不是哪一個成果。”
自認為比較疏懶的劉偉,內在性格不太喜歡有大的變化。“所以才在北大從學士一直做到院長。”作為一個學者,劉偉自稱需要不停思考。但是,他對經濟學問題的思考,也經常被一些經濟學之外的事情“打擾”。
2002年,劉偉出任北京大學經濟學院院長,開始忙碌在官、學兩種身份之間。
在中國,有一個很特殊的傳統:學術領導既要有一定的行政能力,又要有一定的學術影響力。雖然,最優秀的行政領導不一定是最優秀的學術研究者,最優秀的學術研究者也不一定是最優秀的行政領導,但是“這兩者之間要有一定的平衡”。劉偉現在做的就是要找到這個最佳的平衡點。
“教學、科研、外事和內部管理……全世界經濟學院的院長都在做的就是我每天要做的工作,教學和科研是永恒的。”
擔任院長期間,劉偉把學院最基本的教學科研、學科建設、隊伍建設工作看作自己最該完成的工作。“我不太喜歡炒作,就是一步一步做。”
在劉偉心中,學生是檢驗學校的唯一標準。“學生來的時候是世界一流的學生,走的時候能不能成為世界一流的大學畢業生,這是檢驗學校是不是世界一流大學的根本。”
站在全國最好的大學講臺,面對全國最好的學生,這種狀況讓劉偉時刻充滿著壓力與挑戰的沖動,社會的期望與鞭策。但對劉偉來說,這才是他所要的學術環境。“其實,我現在對自己最滿意的是現在的狀態——一種研究和學習的過程與狀態,而不是哪一個成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