訪談嘉賓:國華置業董事長房超
主持嘉賓:中央財經大學商學院副院長胡宗良
案例:
華貿中心,這是北京國華置業有限公司在北京東長安街建起的金牌項目,地處北京市政府規劃的CBD最東端。國華置業背后是資金規模雄厚的國華電力公司。
一開始華貿中心打出的項目訴求是:東長安街百萬平米建筑集群。運作一段時間之后,他們的訴求改成了:與世界同步的商圈。
由華貿中心開車到東三環,只有幾分鐘的路程,右邊就是著名的國貿中心,只租不售,日進斗金;左邊路南不遠是知名地產商潘石屹銷售火爆的建外SOHO。
兩種不同的地產模式,自稱為操盤手的國華置業董事長房超會向左走?向右走?
我們在做一個商圈
胡宗良:我感覺房地產企業是一個共生的圈子,有的是拿錢的;有的是拿地的;還有的是做物業、運營的,從這個角度來看,你怎么理解?
房超:這是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。目前地產界有兩個層面的開發主體。國際上主流發展商都承載著兩個角色——開發和經營,形成了一個產業鏈,上游有基金機構,下游有不同業態的管理團隊。發展商就是這個產業鏈的發動機,其品牌本身對上下游就有號召力,走到哪里就會帶來整個的產業鏈。
上世紀80年代末,主流地產的理念已經進入北京了,但沒有人能夠學。首先,產業鏈在國內沒有形成,上游的金融機構放貸具有隨機性,受政策波動影響很大。第二,開發商也不希望這樣做,都希望盡快完成原始積累,兩年回收成本都嫌太慢了。
這兩年地產商和經濟界一直在爭吵,你說我是泡沫,我說我不是;你出臺政策限制我,我就想各種辦法。所有爭論的焦點都在目前我們房地產開發主體的狀態和素質上。國外很少討論這個問題,因為主流發展商做的是長期運營,它是要參加到整個經濟的產業鏈中的。
胡宗良:你之前有運作西單賽特的經歷。這種經歷是否讓你對商業、流通業這些業態更有信心和把握,使得你愿意選擇這種商業模式?
房超:選擇這種定位有幾個因素,第一,這個地段,這個定位是最恰當的,如果單做住宅區,是對土地價值的降低。第二,別人不會這樣做,因為承擔太多的風險和壓力了。運營這方面不是誰都能駕馭得了的,如華貿中心的麗思卡爾頓酒店——之前它在北京找了五年,可能有100家企業跟它談,它都不去。只有有實力基礎,以往的業績上令它放心的,它才敢與你合作。
其實華貿也不完全是地段優勢,類似的好地段也有。對于運營的把控能力是我們選擇的原因。還有就是剛才你講的我們對業態的判斷。實際上地產項目不只是建筑本身,它承載著一定的社會和經濟功能,承載著特定的社會經濟形態。我們的定位就是把它做成商圈,整體的設計、定位、標準都要往這個方向走。
胡宗良:怎么能把一個商圈做好?
房超:無非是做最好的,最好的是沒有對手的。世界上有個著名品牌路易威登,前幾年買路易威登只能買一件,要登記備案。商品害怕賣嗎?不是的,他就是要限量生產,保證它的品質是最好的,是稀缺的。
很多人問我,有了國貿三期和CBD未來的建筑——你還敢做華貿?我說,正因為周圍環境的成熟,我才能下決心作華貿,因為這是個聚合效應。如果只是個華貿,孤零零的,我是會擔心的。第二,我只要做得好,就是成功的。
胡宗良:怎么保證能超過已有的商圈?
房超:業態好。我們站在它們的肩膀上。
胡宗良:那價格上是否會有劣勢?
房超:高端消費價格不敏感。比如賓利車,沒有人會管是600萬還是500萬買的。況且我們將來會有很大的價格優勢。
胡宗良:我本人覺得奢侈品消費在發展中的亞洲來講,要比歐洲有潛力,這個寶還是值得我們去押的。實際上我們不只是做房地產,還是更多寄希望于商業。
房超:沒錯。這是基于我們對整個北京甚至中國經濟的預測,敢做10年、20年以后的東西;是對整個消費趨勢的判斷。現在有個現象,凡是在中國設專賣店的高端品牌,其銷售業績都是在全球排前幾位的。
胡宗良:所以說華貿在戰略上一個突出特點是在商業運營模式上的選擇。
房超:嚴格地說我們在做一個商圈。
什么無法復制?
胡宗良:由于環境變化太快,現在華貿從理念等來說應該都是最好的,會不會有后發優勢的問題?因為北京有個很奇怪的現象,就是老房子不值錢,長得快的都是新房型。
房超:可能幾十年內不會有比華貿更好的盤了。因為第一,長安街沿線再也不會有這么大的土地規模了。第二,對于整體功能,酒店方面我們已經請到了麗思卡爾頓、JW萬豪,商城方面一些國際頂級商業品牌也已經開始談判細節了。建筑本身的設計,我們聘請美國KPF來參與設計每一張施工圖。我們是在做百年地產,立足于對城市價值和物業價值的長期提升。
胡宗良:很早以前,豐聯廣場也提出來與華貿類似的戰略,但是現在似乎沒落了。所以我剛才提后發優勢。你認為不存在這樣的擔憂?
房超:我們與高檔物業簽約是有條件的,比如與麗思卡爾頓,北京中軸線以東,就不能再有第二座,20年的合同加上10年的優先選擇權,等于30年之內,不能有人再建麗思卡爾頓。我們現在所有做的事,都是為使華貿保持30年的核心競爭力。華貿的核心競爭力是什么?是市場定位在“一個與世界同步的商圈”,而不完全是地段。它讓一個跨國企業來到這里,覺得與美國的曼哈頓沒區別。
胡宗良:我們來梳理一下華貿的核心競爭力。剛才你說的不會再有的地段,這是不可復制的;資金,背靠國華電力,這也是獨一無二的;還有就是你作為企業家對它的獨特戰略定位吧?
房超:是操盤手的駕馭能力。
胡宗良:除此而外呢?比如你提到請來了最好的設計,但這種設計能力不是屬于你的,因此不能算。
房超:地段、資金背景都很重要,它給你一個最基本的支撐,尤其國內,很容易出現資金鏈斷裂問題,是很大的干擾。但還有更重要的,是人。我們與世界頂級的各領域引領者合作,有共同的理念,不斷向他們學習,自己又有經驗和駕馭能力、整合資源能力來操盤,這才能夠吸引他們,形成合力。
胡宗良:人的資源也是可以轉移的。
房超:是
胡宗良:其實國有企業做事還是有他自己的規則的。國華電力作為大牌國企有沒有給你們特別的支持?國有企業能做到這么放開、這么有創意是很難的。
房超:我們是有限責任公司,其實沒有保護傘,整個運作是市場化的。神華、國華公司和華貿的股東對華貿這個事業都很支持,他們對我的理念非常認同,完全放手讓我們去做。
出售就可惜了
胡宗良:當然,華貿是想要運營一些頂級的商業,所以把只租不售作為一個重要的策略。但是,如果我們把這些放在一邊,把這些頂級房地產項目投入北京市場,是不是北京的市場無法承受這個供應量?或者說,是不是高檔物業這塊出租的市場比銷售的市場要好?
房超:這樣賣的話,人們可能也覺得賺不到錢,會被套住。這不是市場容量的問題,是根本沒打算賣,賣了可惜了——也許五年以后,我可能每天都在后悔。說到底,華貿這種選擇還是為了效益最大化。當一塊土地價值最大化時,它的效益一定是最大化的。
一件事情,你把它做得最完美,那你一定會賺錢。如果你說,哎呀無所謂,我就是想賺錢,那一定做不好,也賺不到錢。這是一般規律——把一件事情做好,錢是不會躲你的。
口袋里錢的算法
胡宗良:以租為主無非基于兩種考慮:一是我現在賣不上價錢,香港也有類似的情況,賣不上價我就租吧;第二種就是看好將來的增值,這個增值將來可能比我現在賣的價格更好。
房超:這個階段我考慮比較多的是只租不售,我希望把這個商圈營造成一個和世界同步的商圈。那我就不能賣。一賣商鋪就不受控制了,什么檔次的商家都來了。這樣的例子在北京不少:大家都高價買走了。然后投資人當然要出租,誰給的價錢高就租給誰。
胡宗良:只租不賣是不是從收益上也比出售好一些?
房超:對。把土地開發成住宅,15%、30%的利潤應該是不低的。但土地具有稀缺性和不可再生性,它在不斷增值,往前看十年,其增值可不止15%、30%。
往后看,也不會就此止步的,每年政府投入幾百億來改善市政,結果是什么?是土地升值。你把它賣掉,這部分權益就無法享有了,而如果你做的項目不好,那土地的增值效應就被你泯滅了。一些低檔的住宅,盡管在二環以里,但至今仍是6000多塊錢,因為他物業本身的品質不行。所以我一再強調地產商的責任感。
但出租需要時間回收,一般是十年,十年后,你的物業就是零成本的了,這還不計算著十年間土地的增值呢。其實,按照國外的說法,你在這期間是可以抵押貸款的,也就等于提前把這部分收益拿回來。
胡宗良:有一個算法,我們叫折成現值。
房超:你想要資金在里面慢慢回收,還是提前把資金拿走,錢都在你口袋里,其實都是一樣的。
胡宗良:如果市場正常,這個錢是隨時都可以花的。你做的是高端產品,你的盈利空間可能來自兩條路——一是價格比別人高,二是成本比別人低。一切都要最好的,那如何保證你的利潤空間呢?
房超:寫字樓是這樣的,超過1.5萬以上價格就不敏感了。但是成本方面,再高也不會超過1.5萬,否則就是你在以往的建設中出現了重大失誤。現在的寫字樓好的要賣到2500美元以上,這個問題是顯而易見的。
胡宗良:也就是說,戰略的選擇上會給價格增值很多?
房超:市場在利潤率方面的選擇是:種棉花的不如織布的,織布的不如印染的,印染的不如做服裝的——技術含量越高利潤率就越高。永遠是這個規律。
胡宗良:華貿如何考慮成本回收時間的?
房超:我們的凈現值在13%—15%左右,是折現率。
胡宗良:這是個正常數值,這個行業據我所知都在10%—15%左右。
房超:但這個折現率也不完全說明問題,因為沒有考慮土地的增值因素。
肯定不會太多元化
胡宗良:對于華貿這個品牌體系的將來有什么考慮?再換個地方就不能叫華貿了。
房超:我們就是想樹立華貿這個品牌。很多城市的市長都來建議我們過去,劃塊好地,建一個華貿。但現在我們只想把華貿做好。只要成功了,人家就會請你去,并且給你最好的條件,這就是核心競爭力呀。
胡宗良:做好后可能有幾種發展方向:一是在各個城市不斷復制華貿這種商業形態;二是利用華貿這個核心品牌整合一些資源,比如上游下游的;三是多元化,比如可以有一些商業自己做,就像華普,房地產做完了之后,不行我自己開超市,也是一種做法。
房超:國華的戰略肯定是由董事會來決定。將來國華往哪走?肯定不會太多元化。
胡宗良:一個城市這種業態一兩個就夠了。而如果擴張速度比較慢,其他發展商在其他城市會不會搶了先機?
房超:很有可能。當時國貿,人們覺得是離我們很遙遠的發展商做的,我們無法復制。現在,華貿作為國企背景的公司,都做成功了,一定很多人會想要模仿,如果能起到這個作用,這是件好事。但是就像勞斯萊斯,不是誰都可以做出來的,還是有一些條件的限制。當然,人家站在我們肩膀上走,還是很正常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