全球金融海嘯似乎并沒有影響中國金融機構海外擴張的胃口。眼下,中國工商銀行(601398.SH,01398.HK,下稱工行)就準備再次出手海外市場,這一次將是菲律賓的GSIS Family Bank(下稱GFB)。
近期,菲律賓國家養老基金GSIS(Government Service Insurance System)發表聲明稱,工行正在尋求入股GSIS旗下儲蓄銀行GFB。
聲明中表示,工行已經提出,將以第三方投資者身份對GFB銀行注資。GSIS還表示,目前雙方正在爭取各自監管部門的同意。
此消息爆出后,工行方面卻擺開了“烏龍陣”:一方面向外界表示,“對此事并不知情”;而另一方面又“暗示”:“注意近期公司公告。”
事實上,自2006年以來,工行的海外并購,尤其是對新興市場的開拓一直不遺余力,再加上身份特殊的GSIS聲明,這讓外界更多地相信此次工行并購的傳聞并非空穴來風。
不過,令投資者擔憂的是,工行此時的出手是否明智,會不會重復中國平安(601318.SH)并購富通集團,國開行投資巴克萊的“失誤”?而工行一直堅持的海外并購戰略,又能否經得起此輪金融危機的洗禮和長久的時間上的考驗呢?
并購時機難權衡
在菲律賓經濟和金融風險沒有完全釋放出來的時候,工行入股GFB,機遇與風險如何權衡,恐怕還需細細考量。
并購的時機是問題的關鍵。在中國建設銀行總行研究部高級副經理趙慶明看來,工行選擇在此時并購風險并不很大。
“現在經濟形勢是不是底,還很難說,但在大背景下,應該是一個很好的并購時機,畢竟現在金融危機已經到了一個高潮期,再加上各國的救市措施,就并購的價格來說應該是在一個底部區域了。另一方面,在金融危機的影響下,有的金融機構運營出現了困難,這使投資者容易獲得有利的談判地位。”
金融危機的突襲的確讓那些卷入風暴的金融機構疲于應對,面對日益枯竭的流動性危機,許多金融機構并發了“資金饑渴癥”,而低價變現資產則成為無奈之舉。更多的觀點認為,海外出現了大量廉價的資產,現在出手并購機遇大于風險。
菲律賓GFB銀行是否也卷入這場風暴,目前還不得而知,但它對資金有著同樣的渴望。GFB銀行位于菲律賓的Las Pinas城,主要經營個人和公司銀行服務,原為ComSavings銀行,1986年由于其無法支付政府雇員養老金債務而由GSIS接管,并于1999年更名為GSIS Family Bank。GSIS主席Winston Garcia指出,作為戰略合作者,工行此次投資將會提高GFB銀行的資本充足率,并促使GFB取得商業銀行的牌照。
雖然現在菲律賓的經濟和金融形勢并沒有明顯惡化,但這并不代表未來可以高枕無憂。事實上,今年中期菲律賓因為極高的金融風險一度被視為第二個越南。
中國銀行全球金融市場部分析員石磊認為,前一段時期的菲律賓幾乎就徘徊在金融危機的邊緣。“菲律賓外債占GDP比重高達34%,短期外債占外匯儲備的比率為24%,且外貿持續赤字,2008年以來通脹加速,同時,在高額貿易赤字下,菲律賓12個月月均外匯儲備同比增幅仍高達45%,而整個2007年非貿易來源的外匯儲備增長占整個外匯儲備增長的150%,這表明熱錢在2007年已大量涌入菲律賓,一旦外資轉向,外債占比超過越南的菲律賓可能面臨更為嚴峻的考驗。”
而最大的隱憂還在于,菲律賓經濟的一大支撐因素——勞務輸出帶來的資本回流情況很不景氣。海外就業多年來一直是菲律賓的重要就業渠道。據估計,在菲律賓9000萬人口當中,有大約10%旅居海外工作。單是2007年,海外菲律賓人的匯款數額高達144億美元,相當于菲律賓國內生產總值的10%。大多數的海外匯款都用于個人消費,個人消費占了菲律賓經濟的70%。而目前在經濟危機的影響下,海外就業的人口失業率大增,回流資本大大減少,這給國內經濟帶來了極大的變數。
“現在當地的經濟和金融風險并沒有完全釋放出來,工行在目前并不穩定的局勢下入股GFB銀行,其實并不明智。”一位金融分析人士告訴《英才》記者,這其中的機遇與風險如何權衡,恐怕還需細細考量。
該不該出手新興市場
盡管新興市場已經為工行帶來了效益,但不可否認的是,新興市場的風險也不可低估。
事實上,工行意欲出手菲律賓也只是它海外戰略延長線上的一個點。從2006年起,工行在海外并購市場上,先后完成了對印尼哈林姆銀行、澳門誠興銀行、南非標準銀行,以及富通銀行所持工銀亞洲等銀行股權的四筆海外收購。其中對南非標準銀行的收購是迄今為止,中資金融機構做的最大一筆海外投資。
工行的海外并購戰略異常清晰,相對于其他金融機構進軍發達國家和地區,工行獨辟蹊徑,選擇了新興市場。此前,工行董事長姜建清就表示,工商銀行選擇新興市場是因為它的成長性比較好,中國的客戶在那里比較多,和次貸危機的關聯度比較低。
對于此獨特的并購思路,外界觀點評價頗高。“一方面新興市場成長性好,而且這些發展中國家的金融結構和機構體系都基本類似,工行作為一個大行,并購還是有優勢的;而另一方面,發達國家和地區的并購門檻較高,金融機構基本都實行綜合化經營,工行的優勢并不強。”趙慶明向《英才》記者表示。
事實上,工行的新興市場并購戰略已初見成效。今年上半年,工行入股南非標準銀行已獲得約5億元人民幣的賬面盈利。
盡管新興市場已經為工行帶來了效益,但不可否認的是,新興市場的風險也不可低估,在發達國家和地區經濟快速下滑的拖累下,滯后效應使發展中國家獨善其身的可能性也較小。
亞洲作為新興市場的代表,眼前面臨的金融風險不可小覷。最近,花旗集團首席經濟學家黃益平就對亞洲經濟和金融形勢表示擔憂,“隨著美國等工業化經濟接二連三地陷入經濟衰退,亞洲經濟的增長速度已經明顯放慢。新加坡在三季度已經出現負增長。亞洲資產市場的變化更加明顯,過去一個月,亞洲股票價格平均下跌26%。”
如果美國和歐洲的金融危機愈演愈烈,亞洲經濟與市場受到的沖擊也就會越來越大,最終有可能使投資者整體喪失對于亞洲支付平衡和銀行體系的信心。那樣的情形一旦發生,亞洲就可能再次陷入嚴重的金融危機。
對于工行的走出去戰略,質疑之聲也是層出不窮。“國內消費者對銀行業的許多需求還未得到滿足,現在卻急著尋求海外市場,這有些偏離主業。而且,銀行業改革也不過幾年,自身的管理和風險控制等方面還存在一定問題,在這種情況下走出海外,太冒進了。”上述分析人士表示。
實際上,這種擔心并不多余。最近,波士頓咨詢公司經過調研后發現,激進的增長戰略有可能會影響總股本回報業績。他們發現,在過去10年中,世界上一些最大的銀行采用并購戰略,卻導致了低于平均水平的總股本回報。
“選擇‘水’比較淺的地方‘下水’”是姜建清對工行并購戰略的形象比喻,在世界經濟發展的常態之下,“水”淺就意味著安全,但在金融海嘯襲來之時,“淺水”會否演變成為“池淵”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