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一本書一直停留在2011年臺灣地區各大書局的暢銷排行榜上。書的封面僅有一個人的頭像,此外只有五個大字:零與無限大。這是由奇美集團創辦人許文龍口述,歷時12年才完成的一本自傳。
要介紹許文龍,最簡單的方式是抬出已故的臺灣經營之神——臺塑集團創辦人王永慶。在臺灣企業界,王永慶和許文龍素享有“北王南許”的稱號,意思是說,總部在臺北的王永慶和總部在臺南的許文龍,兩人齊名。能夠和王永慶相提并論的,也只有奇美集團的許文龍。由此可見,許文龍在臺灣經濟及產業界的地位。
在半個世紀的歲月里,許文龍創造了奇美集團旗下橫跨石化、食品、科技等相關企業。盡管成績與臺塑集團有一定差距,但這毫不影響許文龍在臺灣經濟發展史上的地位。為什么?因為許文龍是一個奇人。他用奇特的方式經營企業,用幸福的方式來帶領員工,且一樣能把企業做好。
70多歲染指面板
許文龍有兩項數十年不變的嗜好:一個是拉小提琴,一個是釣魚。他曾經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說:“我可以不吃飯,但是,不能不拉琴,不能不釣魚。”
究竟,許文龍喜歡釣魚到什么程度?
一般,許文龍一周只有二三天會到公司處理公務。其它的日子,在天色未明的清晨四五點,他就帶著釣竿出門了。
有人曾問他:為什么這么喜歡釣魚?他的回答是:“做一件事就要把它做好。”因為釣魚牽涉到很多具體事務,包括天氣狀況、海上風浪強弱、釣什么魚要用不同的魚餌、哪些海域的魚比較多……絕對可以算一個專業的工作。
在許文龍心目中,釣魚絕對不是一件玩樂的事。把玩樂的事當成一項專業來做,可以培養自己對每一件事認真投入的態度。
舉例來說,許文龍年過七旬后,原本到了含飴弄孫的年齡,他卻在此時決定放手一搏,投資一項當時在全世界最先進的產品:TFT-LCD,也就是所謂的電視面板、手機面板。要知道,做出這個決定,許文龍將面臨著幾個不小的挑戰。
第一個挑戰:這是一個傾全力才可以完成的行業。從一代廠、二代廠開始到八代廠、九代廠,如今,臺灣地區的前五大面板廠每年的投資金額都是從100億美元起算。相對于三星、LG有韓國政府的大力支持,許文龍的奇美和李焜耀的友達光電卻是靠著單個企業獨力打天下。
第二個挑戰:這是一個高技術的行業。TFT-LCD之所以至今還是三星、LG、友達、奇美幾家獨大的局面,主要還是因為燒錢多、技術門坎高。奇美雖憑借先發優勢,早早加入戰團,且躥升到世界第四,但今后仍將面臨一場苦戰。
第三個挑戰:缺少科技背景。許文龍所創立的奇美實業,是全世界最大的A B S塑料原料廠,但是他并沒有高科技背景。在臺灣P C業過去的黃金十年(1990-2000)中,他一直沒有涉足PC、及相關行業。一下子,他卻轉戰到了科技業最上游的面板業,確實讓人捏了一把冷汗。
關于這段往事,許文龍在新書《零與無限大》中有過這樣的回憶:一開始,許多人都調侃他:70多歲的年紀了,為什么不去好好釣魚,來碰什么面板業?
而這個困難的決策,他卻在一個晚上就決定了。
當時,他看到的不僅僅是我們現在所看到的面板,而是變成一張張像紙一樣薄的電子紙。許文龍認為自己的能耐就是把一件東西做到質量好、價格低,而且未來每個家庭、每個辦公室都用得到,這個原理和他生產的A B S一樣,所以他就決定放手一搏。
投資面板的第一年,用許文龍自己的話說是“一天虧掉一億(新臺幣,下同)”。一開始他真的是嚇了一大跳,因為在近50年的企業經營中,他幾乎沒有賠過錢。“本來是想養小狗,結果卻養成了大象,現在又變成要養恐龍了。”
在自傳中,許文龍回憶,經歷大風大浪之后,他終于覺悟到,即使自己認為“奇美投入TFT-LCD是我一生中很正確的判斷”,但是以資金規模來說,并不一定要他獨力來完成。
這也就是后來促成了奇美面板被富士康集團——也就是臺灣首富郭臺銘的面板廠并購的根本原因。
辦幸福企業
怡情養性的許文龍,把生意做到全世界。有趣的是,即使是做事業,一樣會和他的休閑活動——釣魚,有相似的哲學。
有一次,許文龍向日本媒體講述了他的釣魚哲學。他說:自己釣魚和別人不一樣,一粒浮標、一條線、兩支魚鉤、兩個餌,然而你只能釣一條魚。
為什么兩個餌,卻只釣一條魚?
奧秘就是,其中一個魚餌是要拋到水中讓魚吃的,這樣魚才會靠過來。也就是說,做生意不能做死,一定要讓所有人都賺錢,如果只有你一個人賺錢,短時間別人也許會讓著你,時間長了,別人就不會跟你做生意了,你也就失去了賺錢的機會。
所以,許文龍出去釣魚,最喜歡看到的結果是,同一個船上的人每個人都釣到魚。如果只有他自己釣到,他雖然很高興,但大家都不高興,這樣的結果是最糟糕的。做生意也是一樣,大家都要賺錢,但是他賺最多,這是最好的結果。
做生意如此,對待自己的員工也是如此。奇美集團在臺灣一向有“幸福企業”之稱。
早在上世紀60年代,當時臺灣還沒有流行分紅入股,許文龍就率先實施,整整比其他企業早了20年。當其他企業一周還是工作六天,許文龍卻在上世紀70年代就開始實施雙休日。由于他的管理風格接近老莊哲學中的無為而治,所以他能有一半的時間花在釣魚、玩小提琴上。另一方面,這種管理風格能充分授權,從而大大激發了干部、員工的工作潛能。
由于企業太幸福,奇美的流動率很低,很多老員工一做就是一輩子。奇美電子唯一發生的一次大裁員,也是發生在許文龍退休的時候。即便退休,許文龍還是把經理人叫來,要他們謹慎處理。他的意思是,這么多員工都是有家要養的,一定要善待,如果真的要裁員,也要做好安家計劃。
那次裁員是在2008年底,由于金融海嘯,面板行業情況危急,工廠幾乎有一半的產能無法開工。在不得已的情況下,奇美只好裁掉3000名員工。盡管這次裁員在臺灣相當轟動,不過,裁員事件并沒有改變員工對許文龍的向心力,因為大家都理解這是現實所迫。
除了釣魚,許文龍還有另一個興趣:拉小提琴。同樣的,和他釣魚、經營石化、面板事業一樣,他不做則已,要做就做第一。他對小提琴的癡愛和收藏之精,都達到世界一流的水平。
許文龍引以為傲的奇美博物館,己經有450把小提琴,其中更包括一把制作于16世紀,號稱是亞洲最古老的小提琴。
這批古琴目前是以基金會的名義收藏,不屬于許文龍個人,成立博物館后,開放讓更多普通人參觀。目前他所收藏古琴的數量和質量都是全世界第一,甚至一些國外樂團、樂手想要拉出好的音樂,都會來找他借琴。
許文龍生長在日據時代。當時一家大小十多口就擠在臺南一處30平方米大的房子里。那段經歷讓許文龍十分珍惜現在的幸福。他生活很儉省,經常是以釣回來的魚來佐餐。他認為“有飯吃,有覺睡,就幸福得不得了了”。因為這些和他小時候動不動要躲飛機、躲空襲比起來,算不了什么,“現在人要懂得珍惜”。
所以,許文龍也教育下一代要懂得吃苦,懂得惜福。他雖然有萬貫家財,但是他早已告訴兒子,不會留下什么給他們。
“靠自己雙手賺來的錢,花起來才會感到幸福。”